文/吳南逸醫師 吳南逸診所
「世界上有不能流淚的哀傷存在。
那是對誰也無法說明的。
就算能夠說明,誰也不會理解的那種東西。
那哀傷既不能改變成任何形式,只能像無風之夜的雪一樣靜靜地逐漸堆積在心裡而已。
我曾經嘗試把那哀傷想辦法改變成語言。
但不管怎麼用盡語言,都無法把它傳達給誰,我想甚至無法傳達給自己本身。
於是我關閉我的語言,關閉我的心,深沉的悲哀是連眼淚這形式都無法採取的東西。」
──村上春樹《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》
這是村上在1985年的作品。雖然他最廣為人知的長篇小說是1987年的《挪威的森林》,
但我始終認為他最偉大的傑作,是他在1979年的處女作《聽風的歌》。
那一年,他剛滿三十歲。
三十歲人的腦袋裡,沒有「不能流淚的哀傷」這種東西,
所有的情緒與感覺,毫無阻抗地以第一人稱直覺式地表露出來,不需任何遮掩,也沒有任何畏懼,
年輕的心是勇敢的,語言或文字本身只是單純作為一種意識抒發的工具。
直到《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》的出現,看似連貫的場景充滿了象徵與隱晦的事物,
所有熟悉或晦澀的情節以未知而陌生的樣貌交替出現,
世界的模樣,甚至存在本身,都變得艱澀而令人困惑。
當我們走過三十歲,再回過頭來看看這部作品,雖然距今將近三十年,
但悲傷的本質並未改變,
從十八歲時初接觸,對於未來與未知的憧憬與著迷,故事的情節淒美而令人動心,
直到如今,
現實世界的洗禮讓人們感覺自己不再年輕,也許更懂得如何優雅地生存,
但並未因此變得更加了解悲傷的本質,或者感覺更加幸福,
夢境變得越來越隱晦,難以理解,現實中的生活彷彿是一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小說,
是世界末日,也是冷酷異境,
裡頭的哀傷已經不是言語或眼淚所能傳達,甚至連小說的形式都顯得多餘。
或許就像我們對於夢境的解讀一樣,
在夢裡,
超越存在的意義而存在,
跨過任何障礙與藩籬,
跳脫所有時空和場景,
不管在未來,或是過去,
其實他所要表達的,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,早在1985年或是更早以前,它就已經在那裡了。
不能流淚的哀傷,始終是以優雅的姿態存在著,
當時還不了解那是什麼,
對於現在的我,就是那樣的東西。